会怪罪。”
祢珩似笑非笑地瞥着她,“这张小嘴,果然伶俐。”
宋老爹看出他眼神不善,忙赶上一步,一面将吉祥往后藏,一面赔笑:“小孩子不懂事,贵人千万莫怪、莫怪。贵人给小老儿体面,小老人感激不尽,哪敢不教贵人尽兴呢?我这就领赐,这就领赐……”
说着取过一只玉壶,将酒折在诺大的海碗,双手端起便喝。
“老爹!”
“老爹……”
施盈那么精灵一个人,这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吉祥的眼圈倏地红了,“干爹,别喝,您禁不住的……”
“伯爷赐的好酒,说什么傻话。”宋老爹趁喘息的空隙冲吉祥咧嘴一乐,被酒气冲得头昏,眼尾仍勾出谄媚的褶皱。
自古民不与商斗,商不与官争。他那几分茶行里的脸面,放在权势二字面前,屁也不是。颜坊主有通天的好手段,可他就是再老实不过的一个查柜,惹不起这样的麻烦,也不能让吉祥惹下麻烦。
祢珩见此愈发得意,愈发不屑,冲伙计一努嘴,手点莲花座:“既是海量,便都给他满上罢。”
话音未落,忽一只素手抢过玉壶。
吉祥神情清肃,指节紧扣着白玉壶,下一刻就要摔在地上。忽转念一想:我自不怕得罪他,可若给良朝惹出麻烦又该如何,我又不懂他们的事,保不齐有虑之不及处……
思索这般,吉祥眉黛轻横,壶嘴对着喉咙便折下,“我替我干爹喝!”
“吉祥!”宋老爹见那小人儿不要命似的仰头灌酒,急喝一声:“你能喝酒吗!给我放下!”
吉祥不听,柳烟眉被呛得拧成一团,仍不停歇,唇角流落的澧液染透衣襟。
呆了半晌的袍儿这会儿明白过来,怯红眼取过一只桃玉壶,抱着往嘴边送,一边咳一边喝。
琳儿也反应过来,尽管敢怒不敢言,喝酒却是敢当的,抓了一只酒壶道:“我们也喝!”
葭韵坊的姑娘人手一只酒杯,一盏一盏地传递斟酒,轩中静默无息,惟有酒香,望之不似祝寿,而像赴死。
祢珩盯着眼前场面,神情渐渐悒郁。
本想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好让卓清府那位添一添堵,眼下……怎的变成他堂堂一个爷,欺负一群女孩子了?
祢珩心头大是没趣,待要让她们停下,适时酒楼的掌柜闻信赶来,看见轩中这个情景,冷汗直留,对着祢珩又是赔情又是作揖。
祢珩顺势甩手,冷着脸提靴走了。
“闺女。”宋老爹连忙抢下吉祥手中的酒壶,扶着双颊酡红的少女坐下,“你怎么样?”
“酒,这酒好喝呢。” 才一会儿功夫,吉祥双目迷岚出岫,不着气力地趴在老爹肩头,还要去够酒壶。
“完了,姑娘醉了,我……我再给她倒一杯。”袍儿捧着酒壶嘟嘟囔囔往前走,不防被桌子腿绊住,若非身旁人扶住她,便要摔一个狗啃泥。
醉的不止她两个,坊中茶女饮食清淡,少有酒量,方才凭着一口气拼酒,这时意气消了,多有花容红软,醉兰吐芬,不胜攀折之妍态,那欲要赔罪的掌柜望见,当即痴痴呆住。
施盈一腔火气无处发,喊道:“看什么看,早也不来,还不快备些醒酒汤!”
掌柜一迭声去了,施盈与几个没醉的照顾大伙,瞥眼见宋老爹守着酣醉的吉祥掉眼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老爹的大好日子,又哭什么呢?吉祥只是醉了,叫旁人见了,以为怎么了呢!从前我们挨板子疼到手要断了,也没见您老这副样子。”
虽如此说,还是取帕为老掌柜轻拭浊泪。又摸摸吉祥的脸,如同火烧一样,摇了她几下,不见应人,由不得也担忧起来,“这可怎么好,都说侯爷爱重她,若是知道了,岂不怪罪……”
宋老爹听了这话,更内疚起来。这时伙计引着一人到了轩外,那人在外道:“侯爷来接姑娘了。”
施盈眉头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朝迷醉不醒的吉祥看了好几眼,不得已,到门边告诉来人说吉祥喝醉了。
门外的那人,神情清峻而不失恭敬,正是洛诵。闻言向屋内扫视一眼,眉宇轻动,向施盈道声“劳烦”,返下楼去请示。
不多时分,一身清华的男子缘阶而上。
第93章 射御之道???我替你讨回来
穆澈此日不过一袭家常宝华轻衫,发上信手一只玉山自倒簪,通身简单剔透,依稀度外风神。
茶坊的姑娘们见了,只当画扇上白笺墨渡的人走了出来,痴醉更甚。
穆澈却仿佛进了醉花荫,入眼,是歪歪倒倒的一室娇娥,鼻间嗅得觞凛脂浓,来到吉祥身边,望她醉颜道:“宋老先生松龄长岁,吉祥得您照料,自来孺爱有加,怨不得今日这般开心。”
他开口未见一句怪罪,反而客气有礼,宋掌柜还礼不迭,一时话都忘了说了。
还是施盈犹豫一刹,将祢珩如何来到,又如何逼酒、如何欺人的始末告知穆澈。
穆澈闻听,始知这一片狼藉从何而来,静澜无波地等她说完,未见改色,只怜切地扶过吉祥身子。少许,低语一句:“祢孟白,好胆呐。”
“侯爷恕罪,都怪老头子无能,没有照顾好丫头,谁成想呢,原是欢欢喜喜来的……”
宋老爹的语声越来越低,窝在他怀里的小女子似乎感到熟悉的气息,醉眼未睁,双臂向前一探,便搂住穆澈的腰身。
宋老爹轻愣,随即老脸发红,骨碌着眼睛挪开视线。
一群小姑娘因仗穆澈背着身,皆好奇玩味地打量。虽不见视线追身,那窃窃喁语是挡不住的,一分腆色从穆澈脸上闪逝,唤人不醒,只得由着这姿态,正色道:“今日众位受了委屈,不得尽兴,待日后……”
“穆良朝……”
吉祥哼哼两声,拿脸蛋往他清凉的衣襟上蹭,猫儿似的享受。
“咳。”宋老爹干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转开脸,“还是、还是先带丫头回去吧,诸事有劳侯爷了。”
穆澈略顿,道声“失礼”,在众目睽睽下抱起吉祥。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脚步微停,不回头道:“姑娘不跟着回去?”
“啊?哦!”看傻的袍儿手肘被撞了一撞,才省过神来,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人走以后,屋里寂静一霎,倏尔笑声漫开。
“刚刚侯爷是不是脸红了?你们看见没!”
“胡说,卓清侯怎会脸红呢。唉,原来这便是风神无二,雅士无双……果然、果然。”
女孩子的快乐很简单,一忽受了委屈,一忽又可尽忘,互相笑趣品评。宋老爹听着越说越不像,止了她们,众人只好收敛遐想,却不知哪个姑娘感叹一句:“吉祥姐姐上辈子该是积了多少福德呀。”
众人听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