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歌谣,把头慢慢地伸进结环里。
屋外,素晚同那小宫人愈发困惑。忽地闻见东边方向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走水了”,二人慌忙把火把朝窗中一扔,急速逃走。
太原王府东边的麟趾轩里,才辞了宫使的燕淮正在窗前温习书史,忽然闻见府中响动,脑子登如被记铁锤重重砸下,瞬间空白一片!
“娘——”
他带着仆役匆匆赶至,见那大火已然完全将母亲的屋宇包围,冲天的橙红烈焰里,一抹人影悬在半空。风声呼啸,火焰欢腾,撕心裂肺地哭喊出声:“娘——”
火海中似有似无地萦着一缕歌声,渐渐地,也为烈火所吞噬,归于灰烬,无声无息。
他不顾一切地朝火焰中扑去,却被几个仆役架住,惊恐万分:“燕公子!使不得啊!”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寻我娘!”
灼浪如海波一阵阵扑至脸上,燕淮如头失了母亲的小狼骤然爆发,竟将仆人冲撞四散,跌跌撞撞地朝冲天高的火海奔去。
那才赶至的总管把心一横,拾起打水的木桶朝他头上猛然砸下,燕淮被砸得打了个趔趄,四周仆人趁机一涌而上,牢牢将他制住拖下。
“燕公子,对不住了。这火是救不了了,您节哀吧。”那人叹着气道。
像是为了证实他这句似的,火海中的房梁訇然砸下,屋宇似遭了车裂的犯人,徐徐在火中分崩离析。燕淮被仆人架着动弹不得,眼泪无声顺着眼角滑落,被那火光一照,红得似滴落的血珠一般。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诗经·谷风》,写一个惨被始乱终弃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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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太原王府走水的消息传至式乾殿里, 念阮正同皇帝在偏殿里用午膳。小厨房今午送来的膳汤是龙井竹荪,清淡甘口,嬴昭方给她盛上一碗,朱缨便神色慌张地进来, 报了汝阴公主自缢之事。
玎珰一声, 念阮手中的玉勺径直自指间滑下磕在青玉碗壁上, 顾不得失仪,她急急站起道:“自缢?汝阴姑母怎么会自缢?”小脸写满了不可置信。
“启禀殿下, 确切来说是事先点了火才自缢的, 大火把整栋屋宇都烧成了灰烬,地上犹有香油的痕迹,具体是怎么样还未可知,眼下廷尉和京兆尹已赶过去了……”
“听闻, 公主临死前犹在歌唱, 是什么, ‘习习谷风’……”
朱缨努力回想着,神色惴惴地禀报。
嬴昭脸色铁青,眸间似乌云突起, 阴沉晦暗。
那《谷风》是首弃妇辞, 似乎看起来是汝阴姑母埋怨丈夫的薄情才会选择自杀。可太原王马上就会被处以车裂,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自尽?
而他们今日前脚离开,后脚燕家就出了事,算着时间,甚至离他派宫人去送炭时极为接近。实在也太巧合了些!
“燕淮现在怎么样了?”
他冷静地问道。此事必定是太后所为,这小子素来冲动鲁莽,只怕这会儿认定了是他所为,会为人利用。
朱缨支支吾吾的, 被他冷眼一扫话才顺畅了:“眼下正在东阳门外,被禁卫军拦下了,想谒殿。”
什么谒殿,他一个受命幽禁在家之人,未经诏命便敢逃出府邸跑到宫门前来,分明是悖旨强闯!
嬴昭眸中冷寒彻底,紧紧一抿唇,怒道:“把人给朕带进来!”
待朱缨匆匆领命去后,又回过头去看妻子,见她小脸苍白双目漉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色愈沉,冷笑着道:“皇后现在是不是在怀疑此事是朕所为?”
念阮回过神来,讷讷摇头:“妾不敢作此想。”
上一世,父母也是这样死的,放火烧屋,大火烧得什么都没剩下。
坊间都言是自尽,可母亲前一日还在为她根本没有的孩子缝制衣裳,而父亲信奉道教推崇的是辟谷登仙,又怎么会放火自缢。
任城王曾告诉她是太后所为,她信了七八分只是未及详细询问,如今,汝阴姑母的死法竞和当年如出一辙,而他这半日一直同她待在一处,发号施令她也都看见听见的,自然不会是他所为。
是她先前误会他了。
念阮心底生出愧意,又为父母逃过一劫而后怕不已,浑身瘫软无力,苍白着脸坐下。
是不敢,却不是不愿?
嬴昭眉心皱得死紧,却拿她毫无办法,郁郁呼出一口气:“走吧,去见你的旧情人。”
式乾殿的前殿里,燕淮很快被带了进来,浑身的鲜血,被刀划破的衣口潺潺滴下血来,似淅沥的雨水沿着衣衫的纹褛打在红丝绒的毡毯上,他被绳索捆着跪伏在地,血水和汗珠凝结的碎发下,一双眼却似暗夜茔火,幽幽燃着仇恨。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肉,脸上亦是血,显然是和把守王府的禁卫军起了冲突强闯出来的。念阮看得眼涩,心头一酸,强忍着泪水起身去备医药了。
殿内的宫人都知趣地退了下去。嬴昭本还恼他冲动鲁莽,见了他这幅尊容,无言良久,负手冷道:“麒麟儿,你是戴罪之臣,擅自离府强闯宫掖?你有几个脑袋?!”
“臣知道这是大不逆之罪。可如今臣全家只剩了臣一个人,有何惧之。”
燕淮咧着嘴,惨淡一笑。
“臣今日来,不过是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陛下。”
嬴昭皱眉:“你觉得今日之事是朕所为?”
“臣不敢。”
燕淮坦然无畏地迎着他视线,滴滴汗水沿着眉骨滑下,同鲜血泾渭合流,在脸上留下道道血红印记,地狱阎罗般的森沉。
“臣说了,只是想当面向陛下确认几件事,一则,当日那封退婚信是否是您所为,其次,今日事也是您的授意么?”
“三来,陛下曾对臣说过,视我为弟,若这些都是您所为,夺我妻,杀我母,这便是您的为兄为君之道吗?!”
嬴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朕。”
“我是君,你是臣。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朕给你的,和从你身边拿走的,都是恩赐。”
“别说是念念,便是朕要了你的命,那也是恩赐,你一样只能匍匐在地感恩戴德。”
燕淮错愕愣住。
他并非皇帝的亲弟兄,可纵使他有十个庶兄,会关心他、问他弓马功课会像个老师一样对他谆谆教导的便只有这位表兄。他便斗胆视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