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
念阮着急辩解着。她想起上辈子太后也是死于这样的大火里,她半夜从梦中惊醒,触目便是宣光殿冲天的火光,大火顺风蔓延,险些烧到了南边的大殿去。她那时犹不知太后和自己隔着杀母之仇,自然伤怀,更伤心的却是紧接着接到了父母于家中自尽的消息。
念阮雪白的脸颜无声无息掉下晶莹的玉珠,讷讷侧过眸轻声问他:“陛下,我母亲呢?”
嬴昭不知她心之所想,屈指刮了刮她鼻尖:“兰陵姑母不是和你一起从嵩山回来的么?她自然是回长乐王府了。”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几时能回来?”她又追问。
“这倒是不知。长乐王不是惯常在外寻仙问道?”
念阮心神微定,小声啜泣着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中。是。父亲前往青州游历去了,是受任城王之托去替陛下找神医赤松子。他自是不知的。不过,父亲既不在京中,理应是没事的吧?
嬴昭揽着她在榻间躺下,安抚地轻抚她背心。他能感觉得到,他的小皇后总是十分的没有安全感,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家人。
他不知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患得患失,但见她此时情绪十分低落,也没忍心追问,温声在她耳边说着明日就派人去寻长乐王云云。
念阮感激地点点头,脸贴着他温暖的胸口,又沉默了一晌,才小小声地问出声来:“陛下,她死了吗?”
她知道太后是咎由自取,也知道太后杀了自己的生母,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忆起幼时太后也曾像个慈母一般疼爱她,到底有几分唏嘘。
她不知太后为什么要杀她娘,也不知她出于何目的对幼时的自己关怀备至。或许,人都是这般复杂的吧。
嬴昭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也不似要和她详细解释的样子。她趴在他胸膛上的小脑袋动了动,又追问:“那郑侍中呢?”
烛光晦暗之中,嬴昭神色微暗,不自在地别过脸:“自尽了。”
平心而论郑芳苓是个不错的人,心地良善,时常为他在太后面前周旋回寰,太后无端虐杀宫人之时也常常有所劝谏,只可惜,她站错了队。
念阮拿不准郑芳苓是否真的自尽了还是如太后一般“被自尽”,但她是个好人,是这宫阙间难得的好人,未免有些伤心。嬴昭轻轻揉弄着她指缝,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不是朕。”
“她听说了萧岚葬身火海的消息后,便触柱而亡了。倒是个忠烈的女子,可惜跟错了人。”
念阮浅浅颔首,把悄然滑下脸颊的眼泪在他衣衫上蹭去了:“妾都知道的,妾不怪您。”
次日清晨,嬴昭离殿上朝,念阮召了母亲入宫亲自确认无事后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又派了人前往青州一带寻访父亲。
太极殿里,嬴昭痛惜地宣布了太后焚宫自尽之事,命太常寺以皇后之礼下葬。放火烧宫本也符合太后刚直要强的性子,太常寺又云“辰星犯轩辕大星。占曰‘女主当之’”云云,纵使有怀疑的,联想到太后犯下的重罪,便也没什么可置喙的了。
论完过,便是论功行赏。此次宫变,持虎符前往虎牢调兵的苏衡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毫无悬念地进入中书省,任中书监。
任城王、高阳王等各有加官进爵,兼之尚书令谢伯远老爷子致仕在即,嬴昭索性加封他为太傅,把尚书令的官职给了任城王,调令回京,总领尚书省一切事务。
连那在暗处为天子在星象上造势的太常寺小吏也被擢升为秘书丞,一时之间,朝廷上下各有赏赐,新年在即,很是喜庆。
“依诸卿看,燕家那麒麟儿要怎么处置?”
这天下了朝后,嬴昭将任城王、裴湛之等心腹之臣召至茅茨堂,商量燕淮的处置。
此次,燕淮作为一枚安插在禁军之中的暗子建有大功,理应封赏。嬴昭道:“朕,想把他调回并州。”
“陛下,这怕是不妥。”高阳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并州是燕家旧地,又是北方重镇,燕淮乃罪臣之子,若其返回并州后重蹈其父覆辙却该如何。”
嬴昭薄唇微动,方要应他,忽然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在了帕上。屋中惊恐的询问声此起彼伏:“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小貉奴,你又吐血了呀。
狗昭:??为什么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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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任城王同高阳王两个快步上前, 扶着他在御榻上坐下,众人皆是一脸紧张,嬴昭却神色自若地拿帕子拭了拭,挥手道:“没什么。去叫太医丞过来。”
“这事就这么定了, 把燕淮叫进来吧。白简, 你再去太常寺一趟, 把奚道言叫过来。”
眼见得天子病重若此,高阳王等哪里还说得出来反对的话, 只是眼含热泪地殷殷相劝:“政事可以暂且放一放, 皇兄要以龙体为重啊。”
“朕没事,一点宿疾罢了,死不了。”
他笑笑安慰弟弟,低头瞥见白色绢帕上触目惊心的鲜红, 心中涌起股莫可言状的悲凉, 再难自欺欺人。
他幼时也曾吐血的, 只因彼时长在太后膝下,曾屡次遭她下毒又未及时得到医治,还曾于冬日被太后关在屋中不给衣食, 伤寒毁身。
太医丞言, 幼时体内毒素未清已渐入肺腑伤及心脉, 后来勤修苦练,强筋健骨,咯血的次数便渐渐少了。近年来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华林宴中被虎所伤,兼又怒急攻心,内外交困才咯了那么一次。
现下他身体康健,怎会突然咯起血来?难道真是上天给他的警示么?他扳倒仇人为父母报了仇又怎么样, 一样逃不过命运既定的轨迹。
命运,早在暗中写好了结局,从始至终,他所作的一切努力皆是徒劳。
燕淮同奚道言进来时,太医丞正在榻前替皇帝把脉,青纱帐慢自榻顶垂下来,从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洁白如玉的手,时不时传出隐忍的咳嗽声。
燕淮一语不发地跪下见礼。倒是奚道言担忧地问了一句:“太医丞,陛下可是龙体抱恙?”
“陛下这是宿疾又犯了,许是与近来天气寒冷有关。”
太医丞收回把脉的手,叹气而言。任城王瞥了低头跪着的燕淮一眼,眼神微转,招过个黄门悄悄与他耳语了几句。
“朕没事。”
太医丞背着诊箱去偏殿里熬药,嬴昭示意裴湛之扶着自己坐起,温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