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自从秀芸被劫之后，就仿佛消失了一样，白擎立刻过去，却在看到方黎的样子时，被吓了一跳。

不仅是他，所有看见方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让出了一条道来。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方黎随意地一丢，骨碌骨碌滚到白擎的脚底。

方黎浑身灰扑扑的衣服变成了暗黑色，那上面都是血迹。

他单手提着一根棍子，上面也沾满了猩红的液体。

“我放了一人回去复命，短时间内，大离是不会在觊觎靖安县这一带了。”

方黎说完，银龙棍撑在地上，稳稳当当的身体微微摇晃。

……

秀芸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暖洋洋的。

厚实的被子软乎乎，她的脸微微蹭了蹭，慢慢地坐起来。

“小姐，您醒了？”

环儿眼睛满是惊喜，赶紧去桌上将温着的粥端来。还热乎乎的。

“我是怎么回来了？”

秀芸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就记得，那个小山坳，她累坏了，想要闭眼睛休息个五分钟。

怎么一睁开眼睛，已经回来了？

“白将军带小姐回来的。小姐……”

环儿眼里开始蓄积水雾，不过很快用手背擦掉，秀芸喂粥。

她不能再动不动只会哭了，那太没用了。

秀芸将粥碗接过来自己喝了，然后下床。

她并没有受伤。不过是一些惊吓而已，但是白擎伤了不少地方，她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

秀芸穿好衣服走出去，君炎刚好冲过来，“秀芸姑娘，您的、您的药箱呢？赶紧提着跟我来。”

秀芸一愣，她身后的环儿将手里的药箱往上提了提给君炎看。

君炎二话不说就要带她走。

“怎么了？莫非是将军的伤出问题了？”

秀芸不明所以，不能啊，白擎的伤处虽多，但他非常有经验，完全避开了要害，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营帐，外面站着不少人。

秀芸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白擎，不是他，那么……

秀芸立刻掀起帘子进去，浓浓的血腥味让她一阵头晕，急忙从药箱里翻找出药油在鼻下擦了擦。

环儿也是脸色剧变，秀芸给了她药油，“去打水来。”

躺在床上的，正是方黎，他还穿着满是血迹的衣衫，根本分不清那些血迹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找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秀芸直接将衣服剪开。

伤痕累累……

她眼瞳都急速收缩。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清理伤口。

环儿将水打来，方黎惨烈的状况让她眼前发黑，可她硬是死死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害怕，坚持在秀芸身边帮忙。

将止血的药粉撒上去包扎好。秀芸又施针止血消肿，将百宝丸塞了两粒到他的嘴里。

方黎的眼睛是睁着的，浑身的痛楚也没能让他失去意识，他看着秀芸表情严肃地给他诊治，“辛苦你了。”

秀芸忍不住在他的手腕上轻拍了一下，成功让淡定的方黎皱起了眉。

“知道我辛苦，就不要浪费我的精力，你的手不想要了？”

秀芸越是检查心里越是惊疑不定，方黎的伤不轻，并且数量众多。从伤痕上看，她看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黎叔，你很想死吗？”

秀芸淡然的话音刚落，方黎的眼睛里顿时闪现出一丝异样，随后归于平静。

秀芸觉得。她可能猜对了。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方黎其实是想送死去的，只是或许是他的手腕稍稍好转，竟然没能死成，才一身伤痛回来了。

这种人对秀芸来说。能让她气得头发都竖起来。

多少人求生不得，方黎却想寻死？

她手底下的动作立刻变得不温柔，小脸绷着，给方黎其余的伤口也都进行处理。

方黎察觉到了秀芸的情绪，忍不住苦笑。这孩子是在跟他发脾气？

“我没有刻意寻死……”

“有什么区别吗？”

秀芸拧着眉口气不好，“不是刻意是有意的？你那么厉害都能弄成这样，是非要一个人跟一支队伍去拼命？这跟刻意寻死有什么区别？”

方黎嘴巴闭上，他本就不擅长说话，秀芸这一通指责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干脆不说话。

不说话秀芸的气也没消，“你不是很厉害嘛，等伤好了……不，等明儿你就去单挑大离的军队，我保证你如愿以偿。”

“……”

环儿在一边抿着嘴不吭声。他们可是都很忌惮方黎的，总觉得他身上的杀气让人害怕，小姐却一点儿都不在意。

小姐真是厉害，比方黎都厉害！

等到方黎的伤势基本处理完毕，秀芸看着他那尴尬的表情。“啪”的一下又打上去。

方黎抬头，看到秀芸严肃的脸。

“你的伤是我治的，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黎叔，下次你要是再有寻死的想法。请先来得到我的允许，这是我救你的诊金。”

秀芸酷酷地说完，去旁边擦擦手，出去熬药去了。

在她身后，方黎目光惊愕。随后眼睛里慢慢溢出点点柔软的情绪。

他孑然一身，前半生戎马天涯，伤了手之后，便流落世俗，他没有成亲。自然也没有儿女。

方黎曾以为，到他死，可能都是漂流度日，现在却有人要管着他的生死。

轻轻勾了勾嘴角，方黎缓缓闭上眼睛。

他自由桀骜惯了的性子，竟然不排斥，真是奇怪……

……

秀芸庆幸这次带来的药不少，知道是来白擎这里，她特意将一些稀少的药都给放药箱里了。

军营里也有药材，她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

方黎营帐的外面。那些围着的人还没有散开，秀芸莫名其妙，都这么闲吗？

“方姑娘，那位方壮士……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

“厉害，太厉害了！”

“……”

死不了很厉害吗？秀芸皱皱眉，这些人是打算进去参观？她能收门票吗？

“这位方壮士实在厉害，将军已经让人前往去查看了，他带回来的那个人头，确确实实是……”

旁边有人赶紧将说话的人拦住，这还有小姑娘在面前呢，别吓着人家。

秀芸不太在乎，当年学医的时候没少见，再说就方黎伤成那样，不死人简直是开玩笑。

不过，听他们说的这些。秀芸确定了，方黎果真是想去寻死的。

单枪匹马地闯入敌方营地，将主脑的头颅带回来，拍电影呢？他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吧……

营里的人对方黎的态度，顿时有了质的飞跃。

那一个个看向方黎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透着钦佩又嫉妒的绿光，就恨不得他立刻能好起来，好跟他再挑战挑战。

因为方黎的身体，秀芸继续留在军营里，想等他好一些了再说。

白擎派出的人发现了被方黎偷袭的大离营寨。果然如他所说，里面一片惨烈。

秀芸在给方黎换药的时候，白擎掀帘子走了进来。

他在旁边稍稍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很熟悉大离的死士？不然。如何能准确地找到他们的据点。”

方黎睁着眼睛看着营帐的顶端，半晌，才慢慢开口，“都是些从前的事情，不值得一提。”

“从前……。你在军中待过？”

方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怀念，应该说，营中，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一度以为他一定会死在战场上。

所以在得知大离的死士营地离他们不远的时候。方黎潜藏在心底的血性再次激发出来。

秀芸叹了口气，手里的布条绑得紧了一些，眯着眼睛扎了个蝴蝶结。

方黎眼里的迷茫顿时消散，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秀芸，“那什么。我知道的，你救了我，我的命现在是你的。”

秀芸翻出一个白眼，继续撒药，一旁的白擎眼底却微微闪动。

让方黎好好休息，秀芸走出了营帐，身后的白擎却跟上来。

“救了人，命就是你的了？”

“……我的诊金很贵的。”

“那我的命，是不是也是你的了。”

“……”

秀芸脚步停住，用这种低沉的声音说这样的话是犯规知不知道？

她耳朵有些发痒，转过想说他误会了，却冷不丁看到一双好看得如同湖泊一样的眼睛。

深邃清澈，幽暗仿佛夜空一样。

秀芸看愣住，半天才眨巴着眼睛挪开，耳朵更痒了。

“我只是帮将军治了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唔，那看来以后我若是受了重伤，得赶紧来找你呢。”

“……”

秀芸崩溃，咱能换一个话题成不？

她虽然思想先进，虽然医术不错，虽然长得也很好看，可是她在情感这方面是空白的。

哪怕前世在学校里，她都没能交上男朋友，一度以为是不是因为家里几个严肃的家长太可怕了。

秀芸不敢再去看白擎，生怕又看愣住就太丢人了，于是含含糊糊将这事儿岔过去，回去了自己的营帐。

哦，这营帐原先是白擎的地方。

“小姐，您让我做的药粉已经碾好了。”

秀芸走过去，心中满意，她想做一些行军丸试一试，这军里只有药材没有随行大夫，行军丸能够治的症状颇多，应是挺有效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