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将她定在石滩边缘。
“别动!”
文洛快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张脸半明半暗,托枪的右臂极稳,正正地瞄准她。
喀拉,上膛。
暮色堆叠,浓重的夜吞没山后最后一丝袅袅光线,众生喜悲,此时皆泯灭无痕。
属于森林的音潮在专注和惊悚之间层层放大,猴啸鸟鸣,叶海摇曳,而这之中,一股极难辨别的窸窣声却近在咫尺。
像一个人嘴中嘬着叶,却怎也发不出哨音,在她身后不断尝试着,恐怖而诡异,罗宝霓感觉浑身寒毛瞬间倒竖,就连手脚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静止的时间像永劫,但其实不过几秒,文洛突然开始打手势,连比了几次,示意数到三往前伏低,然而她整个人僵直着,腿似生了根长入河滩。
一,二,
惨月之下,修长手指变换模糊的数字,罗宝霓眼睛一闭,拼着全身的力量向前扑去。
耳旁轰鸣瞬间连续炸响,不属于大自然的巨大动静将整座山霎那凝肃,又狠狠震动,惊鸟出巢。
一双稳健手臂用力将她拖进怀里。
手电照明处,一庞然巨物褐彩斑斓躺在地上,竟是一条六七公尺长的大蟒。深山雨林之中有蟒本来也寻常,但这样大的却罕见之极。
顾不得趴摔时的疼痛,罗宝霓愣愣地看着那东西被轰得稀烂的头颅,蛇血喷溅,心脏怦怦作响,三魂七魄都吓得离体。
有一霎那,她任由思绪坠入恍惚,说服自己眼前不过是一个难以挣脱的恶梦,只要醒来,窗外仍会是熟悉的下城灯火。
“走吧,先离开......“
没想到文洛一句话未完,竟又有枪响由营地方向传来,突如其来,罗宝霓神思不属直给他拖着往回奔。
”什么事?“,营地混乱,几人惊恐地窜到十多公尺外,向导则和文洛一样疑惑。
”长官,帐篷里突然出现五六条毒蛇。“
”......还有毒蜘蛛,毒蜈蚣......“,营地周围仔细洒了驱虫粉,就算误闯也不应这样多。
罗宝霓立时头皮发麻,惊恐四望,然而手电光源以外的地方皆是漆黑,哪里能辨别任何东西?
”有没有人给小蛇咬了?“,向导忽然沉声,”伤口微痒,不疼痛?“
叫詹姆斯的男人一愣,开口道,”好像半小时之前吧,小草蛇。“
”到底怎么回事?“,文洛不解,草蛇无毒,并不是什么大事。
向导闻言却脸色一变,几乎是惊慌地奔过去看他臂上伤口,又细问小蛇特征,”不好,快上车,立刻去小孟捧。“
”不能进镇。“,这几日小队刻意避过聚落,入了镇行踪难以隐匿,不知道多少势力和眼线盘根错节,文洛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况且小孟捧完全偏离泰乔义的动线。
然而那向导根本不理,大有一副你们不走自己要先走的架势。
“Sir,他被小金冠咬了,这种蛇本身没有毒,但蛇液和血液混合后就是催命符,方圆几里的毒物都会受到吸引,村寨或镇里有药,离这里最近的土司寨属于阿卡人,他们不会欢迎你们的。“
“有没有不进镇的方法?”
“有,现在立刻杀了他。”,向导阴恻恻地道,“十几年前还没有解药,当时都是这样做的。”
68 梭温
由大其力到班羊路程大约三天,重峦叠嶂,虎豹出没,在现代武装之下,这条路与二十年前相比,不算康庄坦途,但轻松太多。
阳光筛过林隙,颠洒上挡风玻璃。
五六年间,这位梭温将军忽然有了名号,泰乔义猜想兴许与九十八师残部有关联,否则其根据地不会在那片熟悉高原中心,冥冥中,顺着牵引自己又回到这里。
心中没有太多近乡情怯的感觉,此处势力纵横交错,每十年就是一种面貌,
六十年代末,法国势力离开印度支那,美国人紧接着填补真空,在背后提供武装支持罂粟种植,俄罗斯人同样扶植势力对抗美国以及缅甸政府军,巨大利益引发部落混战,毒枭争夺地盘,各方打着掸邦独立与反独立的大旗,掩盖其中势力交锋。
透过中人联系上后,对方非常谨慎,直到他扔出一个名字,才于几日后得到了电话商谈,进而约定会面。
行程确认,又是好几周,自己先绕道香港,无论是成衣厂或是食品贸易公司总要虚应一番,将戏做足。
暗地里,资金已调度到埠。
进入大其力之后,免梭温疑心,他同样只带保镳阿晋,军用小卡车停在一处溪谷,这里已经非常接近约定的班羊,这样明面上的大镇不只属一股势力,梭温的村寨还要往山里走。
不下雨时沙尘飞扬,满车满身灰黄一层,他下车洗脸,清泉漱石。
剛闭上眼,扬脸踩水的小女孩,纤细足踝在光线下踢起一片彩虹,一下将他与身旁的少年洒得满头。
少年虎地一下窜进水里,健壮灵巧如猎豹,“好哇!小玉,别跑,阿义快过来!”,他边跑边回头,脸上满是明亮的笑,灿烂的像溪水粼粼反光。
然而群山倏忽低吼,仿佛夏日大雨前的雷鸣。
记忆残梦霎那消逝,冷水流过指缝,阿晋警戒地望向四周,山谷有如一个巨碗将音波汇聚,此处只一条土路通过,动静却是四面八方拔山倒树。
他抬起头,烈日之下,无数骑兵窜出崖上森林。
出乎意料的,梭温将军很年轻,也许不到四十岁,样貌像华裔与当地人的混血。
连年战乱,流兵集结,整编,打散,再度整编,是这里的常态,而之前泰乔义透过中人报出的名字便是以往统领这一代马帮主事的名号,姓萧。
时过境迁,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地话事的人是谁,梭温既然给洪化堂供货,想来与华侨有些渊源,只能靠猜测与运气。
没想到梭温正是这位马帮主事的孙子,本名萧问,其父取了附近大土司之女,说起来,当年还是见过的。
这么一叙,双方距离顿时拉近不少,面貌黝黑的男人嘿嘿一笑,“没想到是自己人,小时候说不定还和你们兄弟俩打过架。”
泰乔义面上笑着与他拍肩拥抱,心中却震慑于这个村寨如今的景况,原本的九十五师残部不仅与马帮融会于一炉,且以马帮为主,要知道九十五师毕竟曾是正规作战部队,四十年代由北方退入东南亚重山,而马帮则是盘据山道两百年的华侨土匪后裔,以往多有合作,只没料到有一日会整并在一起。
离开缅甸之后,这片山上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但萧问将村寨武装的铁桶一般,英语粤语都极其流利,能于这片罂粟血海闯出名号,应是个极灵活的人。
与灵活的人做生意,有好有坏。
“阿义,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当然不介意,以前不都是这样叫的?”,上千人夹着村道,军装虽没有番号,但气势鼎盛颇慑人,落马后,泰乔义随他走入寨子,对于彼此拉近距离自然不会表示反对。
山上云低,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