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他将自己和自家妹妹、齐婴、韩非池、齐宁分在一边,又将齐云、傅卓、傅容、韩非誉、齐乐分在另一边,言罢四下里扫了一圈,十分坦然地问:“如此,可有人有什么异议么?”
四殿下如此大摇大摆地改行做起了月老,明显得让人都不知该如何点评,一时自然四下里无声,他则丝毫不以为耻,起身拍了拍华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满意地道:“都没有?行,那就这么着吧。”
击鞠的门道说来倒有不少,分单双球门两种赛法。
所谓单球门,是指在木板墙下端开一个一尺大小的小洞,洞后结网囊,以双方击入的球数多寡判胜负;双球门则是指赛场两端皆设球门,以击过对方的球门为胜。
江左盛行的乃是后者。
今日场上因有女眷,男子们自然要收着些打,总不兴让四皇子妃和六公主受伤。
只是却听六公主笑道:“你们可不要束手束脚,否则忒没意思,本公主击鞠的本事可是父皇都亲口夸过的,当心一会儿让你们没脸。”
说完翻身上马,倒真是身法利落,看得出御术精湛。
六公主此言可不是诳语,她确然是很会击鞠的,从小就跟着她四哥在击鞠场上凑热闹,骑术又精,本事在女眷中是顶拔尖儿的,那些于击鞠上稍有生疏的男子,大抵都比不过她。
男子们此时也都纷纷上了马,一旁的韩非誉接口道:“岂敢?谁不知道殿下击鞠的功夫俊,一会儿可要手下留情。”
众人在马上说笑了一阵,随后队分两边各站半场,马上便要开球了。
两边上前夺开球的各自是萧子桁和齐云,在这个空当儿,萧子榆便寻着了一个机会同齐婴说话。
她骑马靠上前去,瞅着齐婴抿了抿嘴,叫他:“敬臣哥哥……”
齐婴闻言垂目向她看来,她本有许多话要同他说的,可此时被他这么瞧了一眼,便又觉得口舌打结,什么话都记不起了,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知道我的骑术素来很好,一会儿肯定不拖你后腿,一定能赢!”
齐婴挑了挑眉,依稀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很快消退了,随后淡淡地说:“胜负并不紧要,殿下不要受伤就好。”
萧子榆瞧见了他那一丝一闪而逝的笑,心中乍然便被欢喜淹没了,耳中又听得他让自己不要受伤,便觉得他今日待她尤其的好,一时甚为满足。
却不知方才齐婴那一笑并不是因为她。
他方才听萧子榆说自己骑术甚佳,心下不自觉便想起了沈西泠,想起小姑娘前几日去栖霞山时坐在马上害怕又惹人怜爱的那个模样,心情不自觉便好了起来,于是露了一丝笑。
萧子榆不知原委,仍兀自高兴着,正要再同他说几句,却听“嘭”的一声响,原是她四哥夺得了开球,比赛已然正式开始了。
这等友人之间的小聚,齐婴当然无意争胜,本意不过就是来随意打打、活动活动筋骨罢了,不料他的逐日却很是亢奋,大约因为前几天陪沈西泠外出踏秋时,为了配合小姑娘那破落的骑术,他一直拘着逐日没让它敞开来跑,逐日好好一匹千里马,当日憋屈得像头驴,今日一上得击鞠场,那可真是激动上了头,当下撒开四蹄畅意疾奔,收都收不住,窜得比球还快。
这下儿挑得场上的一干男子都不禁有了兴头儿,纷纷认真起来。
韩非池最是兴奋,他本来就同齐婴关系亲厚,同他很是熟稔,两人配合也默契,相互传球紧密又准确,简直行云流水一般。
到得对方门前,球恰传到齐婴这里,他却并不直接打门,余光瞧见萧子桁就在他斜后方不远处,当即轻轻一拉缰绳,逐日的步子一慢,对面的韩非誉和傅卓便立即围了上来,齐婴抓着这个机会将球往斜后方一传,便到了萧子桁球杖下,四殿下也是一把好手,情急之下一计远打,当即破门,摘得了满场第一筹。
此球一入立即得了满堂彩,无人看出齐婴方才的小动作。
他明明可以得这个头筹,可是却刻意将它让给萧子桁。
其实也并非真的没人看出,离得最近的韩非池便瞧见他二哥方才暗暗拉了一下缰绳,心想他二哥真是谨慎,连这样的事也要谦让。
他朝齐婴看了一眼,两人便对上了眼神。他们何等熟悉?齐婴自然知道韩非池看出来了,他朝他笑笑,摇了摇头。
韩非池明白二哥的意思,他是叫他什么也别说。
他什么事都是信服他二哥的,当然不会碎嘴乱说,当即便会意地朝齐婴点了点头。
齐婴于是掉转马头向被众人簇拥着喝彩的萧子桁靠近,也去道一声恭喜。
有些事情的确是小事,可你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而有的时候也只有你在意了,别人才能不在意。
这厢头筹被人得了,场子便算彻底热了起来,两边的男子都被激起了些许豪情,一时击鞠场上尘土飞扬马嘶阵阵,精细雕花的木球被击打得满场飞窜,甚是热闹好看。
两方战得酣畅,来来回回你争我夺尚未分出胜负,齐云那边再下一城,便比四殿下这头儿多了一筹,男子们凑在一起玩笑打趣,女眷们不好掺合,便在场边等他们话毕。
在这个当儿,傅容和萧子榆姑嫂二人便小小地闲话了一番。
当嫂子的扫了一眼小姑子,淡声道:“如何?今日可同齐二公子说上话了?”
三年过去,这位当年的傅家嫡女、如今的四皇子妃也变了不少。
她本就是温婉大方的世家贵女,如今嫁入皇室,更添了些端庄尊贵的味道,亦比原来更有气派。三年前她和萧子榆说话时还难免伏低做小,如今则截然不同,全然压得住对方了。
萧子榆却不买自家嫂子的账,三年前的那次龃龉至今还亘在她心上释然不了,此时听言也不答话,只冷哼了一声反呛:“关嫂嫂什么事?嫂嫂看好我四哥就行了,其余的大可不必问。”
如此夹枪带棍,任谁听了也要生气的,偏傅容不生气,闻言只笑了笑,又说:“这球就这么打下去,一直到今日散了场,你又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再不想想法子,今日殿下可白带你出来了。”
萧子榆虽不待见傅容,但这话却戳到了她心坎儿上。
她见他一面如此不易,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跟他分开了,此时虽不甘愿,却还是禁不住以不屑的语气问了一句:“你主意多,你有法子?”
傅容轻轻勾着唇角,道:“你得想法子单独同他在一处才好——譬如,你受伤了?”
萧子榆一愣,回过神来又想骂她,心说她就算豁出去受个假伤,那多半也是四哥去照料她,敬臣哥哥那么懂得避嫌的人,他会越过四哥单独来照看她么?
她刚要骂,却被傅容一句话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