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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过煤场的木栅栏,爬过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章三爷看到了通往桥头镇的大漠河堤。天很黑,也很冷,西北风嗖嗖刮着,像无数把钝刀割扯着章三爷全身赤裸的皮肉。爬到堤下时,西北风小了点,章三爷缩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在一个干土坑里歇了歇。一歇下来就冷得厉害,禁不住发抖,浑身的骨头都要抖散了。
章三爷怕自己会被活活冻死,忍着剧痛,在求生意志的支持下,吃力地顺着河堤手脚不停地往桥头镇方向爬。爬着,爬着,便闻到了身后崭新的臭味,章三爷发现自己又屙了,半泡稀屎滴滴拉拉屙在了屁股后面的粪兜里。挂了六天粪兜,章三爷真就成了个牲口了,竟习惯了边爬边屙,真是不可思议哩。
然而,重获自由的章三爷已不是牲口,再没有那么多亲爹管着他,章三爷愤恨地扯下了屁股后面的粪兜,像人一样,正正经经蹲下来屙下了后半泡稀屎。边屙边哭,一声声像狼嗥似的。
真是奇耻大辱哩。堂堂章三爷像牲口似的光着身子挂了六天粪兜,认下了无数的亲爹。六天里没有好好吃过一次饭,没有正经睡过一次觉,若不是有曹二顺这个好心的亲爹明里暗里护着,只怕已被捉弄死了。如今章三爷又活下来了,那些亲爹们就得去死了——只怕曹二顺也得去死——这不是章三爷心太坏,而是迫不得已,曹二顺这亲爹不死,他就没脸在这世上做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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