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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之日就在眼前,背诺不说,只怕还要生一个庶长子出来!
宋家在江苏一带有头有脸,宋氏生得貌美,求娶之人无数,好不容易有个她自己看得上眼的,谁承想竟混账至此!
宋家彻底翻了脸,直接就将聘礼送回京城张家,宋氏的兄长还跟张彦打了一架。
这门亲事原本已经黄了。
可此后,不仅张峦一蹶不振,远在苏州的宋氏亦是终日茶饭不思,沉默寡言,活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后来,时隔两年之久,张峦竟独自一人再次上门提亲!
这一回,宋氏又答应了。
她哭着跟父兄说:嫁不了张峦,她也活不成了。
她这话不是假话,这两年来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宋家父兄都看在眼里。
他们到底不忍心,虽怒其不争,但只得松口了。
可原本以为宋氏嫁去之后,夫妻二人能解开这个心结,宋氏也可日渐恢复往日开朗,可谁知……矛盾一日比一日激烈,宋氏的性子一天比一天暴躁尖锐。
即便苗姨娘足不出院,只像个摆设一般,宋氏的心结却仍难消除,且常起疑心。
在张峦和孩子面前,宋氏渐渐成了个刺猬。
可刺猬只是伤人,她却在伤人的同时,也加倍伤到了自己。
因为她对丈夫和孩子的爱从未减少过,所以每每失控,除了愤怒,更恨自己不争气。
想到这里,张眉寿有些心酸。
苗姨娘走后,张眉寿望着窗外被晒得叶边微卷的油绿芭蕉出神。
其实苗姨娘不坏。
上一世,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苗姨娘的儿子、张眉寿的庶出兄长,张秋池。
就是她在开元寺出事的这一年,张秋池莫名溺水身亡了……而刚巧他溺水的前一日,母亲跟父亲大吵了一架,还说了什么诸如“除非苗姨娘母子死了,她才能不提当年之事”这样的狠话,当时海棠居里许多人都听到了。
张眉寿觉得这只是气话。
毕竟,母亲再憎恨苗姨娘母子,却只是冷着他们,就在吃穿用度上都不屑去做手脚。
虽然她这些年来脾气坏极了,但暗下她仍是连一只蝴蝶都不忍心去伤害的善软之人。
可别人不信。
且母亲一气之下,又放出气话,甚至说人就是她害得——
那时只有七岁的张眉寿,甚至都相信了。
许多人自然也都信了。
但刚经历了丧子打击的苗姨娘却以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告诉所有人——她的儿子不是宋氏所害,也绝不会是!
父亲也一次次站出来维护母亲。
然而悠悠众口之下,母亲仍旧彻底病倒了。
就在母亲去世前的那数月里,是苗姨娘没日没夜地在海棠居里侍疾,亲自尝遍各种险药,想方设法地保全母亲性命。
母亲每每都赶她走,药碗打翻了一只又一只。
但后来,苗姨娘却因铤而走险地替母亲尝了最后一记猛药,而死在了母亲前头。
其实那时她明知母亲已经无药可医了,只是仍不想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母亲知道后,哭喊着道:“谁要她拿命还了!倒不如不还,且让我恨她一辈子多好!”
自那后,母亲没支撑得了几日,很快也去了……
张眉寿想着想着,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奇怪的想法来——怎么如此道来,仿佛苗姨娘的情深义重从来都是只对母亲一个,而从头到尾除了那个意外的孩子之外,根本没有父亲什么事儿啊……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该以小妾争宠、主母打压为主线,最终却以苗姨娘为救母亲赔进性命,母亲紧随其后而去作为落幕。
她发誓她这么说绝没有调侃生死的意思,只是觉得委实不同寻常罢了。
张眉寿拿两根白白嫩嫩的短手指支着下颌,细细地思索着。
想要改变上一世的轨迹,如苗姨娘方才所言,除了要照顾和注重调解母亲的情绪之外……
还有一件事更为关键——救下苗姨娘的儿子。
第19章 近墨者黑
张秋池死了,母亲非但不会好过,相反还会陷入绝境之中。
所以,他绝不能死。
而且,张眉寿想要弄清张秋池真正的死因。
溺水……
她总觉得,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孩子,不会连分辨危险的基本能力都没有——好端端地,他为何深更半夜独自出门去河边?
可张秋池具体是哪一日出的事呢?
她好像记不起来了。
张眉寿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捋着时间。
……
当晚,张彦回来之后,脸色尤为难看。
他一进门,就听柳氏喋喋不休地说起了今日阿蜜在邓太太面前大闹的事情,张口闭口怪张眉寿没有规矩,她却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张彦一听跟邓家攀亲这件事竟也出了岔子,不由怒道:“你还能做什么?孩子管教不好,处处惹祸,现在竟然连区区一个丫鬟都制不住了吗?”
柳氏被他叱得一愣。
“那丫鬟跟疯了似得,几个婆子都拦她不住,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不去怪二房的人把她送到我这儿来恶心我,怎么还反倒怨起我来了?”
她说着,将手伸到张彦面前,道:“你瞧瞧,我的手都被那疯丫鬟伤着了!”
“……”张彦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到底没再继续说难听话。
他坐到太师椅内,问道:“那丫鬟最后如何处置了?”
“我岂能留她。”柳氏见好就收,见丈夫压制脾气,她也放软了语气,问:“老爷可是今日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别提了。”张彦只将她看作无知妇人,便懒得跟她提起今日在太子面前丢了脸的事情,一语带过:“并非什么大事。”
柳氏也不再追问,她也没有兴趣听他唠叨朝堂上的事情。
“二弟他们越发过分了,依我看,送那丫鬟过来,定是他们的主意,不过是借了三丫头的手。”她越想今日之事越生气,那时她跟邓太太谈得正是融洽的时候。
张彦闻言皱眉,听着这些内宅之事越发心烦。
“这些琐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干脆起了身。
“老爷去哪儿?”
张彦头也不回地道:“今晚我在西院歇了,不必等我。”
柳氏气得揪紧了帕子。
她为了这个家处处操持,不过跟他念叨一两句,他就不耐烦地跑去睡小妾了!
她半点不吃醋,只是干气。
她虽说是作为填房进的门,对张彦本身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但丈夫总是如此不体贴,她难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她眼底便闪过一丝妒意。
……
两日后,王守仁和苍鹿又来看张眉寿。
王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