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关的大清朝,总不能就这般,毁在他手上。几年前,他决议削藩之时,以索额图为首的一党老臣跳出来,几乎以血阻谏的场景历历在目。可少年帝王的雄心壮志,那能因为几个老匹夫翻来覆去的“根基未稳”“三藩强盛”“年少气盛”便轻易妥协的。这场战,持续五年了,依旧胜负未分……如今想来,老匹夫们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南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灭,皇帝盯着大清舆图看了整夜。-储秀宫,东偏殿。皇帝接连歇在晨音殿中十多天,昨夜人没来。晨音睡前无人闲聊,起先还略觉不习惯。可人往床上一躺,闭上眼,连瞎想的功夫都没有,便迷迷瞪瞪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晨音拥着锦被发呆,一手无意识覆上小腹。不知是不是因汤嬷嬷那番话的影响,昨夜,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来来回回,全是年幼时小五的影子。还不及腿高的孩子,一个人缩蹲在寿康宫的小佛堂门口,不吵也不闹。背后是重重宫阙,手里抱着她送的雄鹰纸鸢,盼着太后今日心情好,领他出去玩耍。一直等,常年累月的盼,如意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六岁上下,到了入学的年纪。跟太后学了一口流利蒙语的小五坐在一众说官话或满语的兄长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能大概听懂兄长们讲的谈话内容,却不会说,便挥着两条短胳膊,夸张的比比划划,竭力想融入话题。最终,却被兄长们视为笑话,争相模仿取乐。梦里的小五,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以至于无人注意到,那个圆脸圆眼睛,总是笑眯眯看人的小五阿哥,是从那一日起变得木讷敦厚,寡言少语。晨音抚着小腹,不管里面是意外之喜也好,或是空欢喜一场也罢。总归,她会提前铺好路。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抱走他。皇帝,也不可以。-京城九月末的天气,风吹过时,还隐隐带了丝燥热。晨音歪在廊下圈椅中,听传信小太监叭叭的讲,今日纯亲王府来来往往宾客如云,布置得有多喜庆繁华。先时一听还好,可越听晨音便越觉得不妙。纯亲王额娘早逝,此次大婚由太后出面,从宫中派了几个资历高的嬷嬷前去照看,但嬷嬷也是奴才,主仆有别。筹办婚事,总得找个与主人身份相当,镇得住的人帮衬。才不至于下了新人脸面,惹人笑话。纯亲王与裕、恭亲二位亲王兄长素来交好,晨音本以为,他肯定是请这两府的福晋嫂子帮忙筹办婚事,所以从未仔细打听过。这会儿听小太监传信才知道,纯亲王并未请两个嫂子帮忙,而是让侧福晋晚静全权筹办。小太监应是知晓晨音与晚静同出郭络罗氏,腆着笑脸,一口一句,“侧福晋贤良淑德,婚事办得极漂亮,不愧是娘娘的妹妹。贤良淑德——晨音闭了闭眼,不知该唾晚静手段越发了得,把男人拴得严严实实。还是该骂纯亲王脑子有病。让侧福晋给嫡福晋操办婚事,满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荒唐的人物了吧。侧福晋虽能上皇家玉牒的,身份比寻常妾室贵重许多。但自古嫡庶有别,用侧室筹办嫡福晋的婚事,未免太过轻浮不尊重。怕是用不了明日,满京城都会知晓,纯亲王府由侧福晋当家,新福晋大婚当日被下了脸。想到述清成了京城笑柄,晨音心里堵了一口气,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得安生。半梦半醒间,忽然惊觉有人撩开了绡纱绣帐,晨音立时清醒过来。“吵醒你了?”来人嗓音沉抑暗哑,身上那股汗味蕴在帐中,愈来愈浓。若不是借着殿内不甚明朗的月色瞧见了皇帝的脸,她几乎要以为殿中入了贼人。晨音下意识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还这幅样子。”皇帝出生贵胄,生性爱洁,平素连衣裳上熏的香味浓淡都有讲究,少见这般落拓模样。“打了套拳。”皇帝淡淡道,见晨音那快溢出眼的嫌弃,脱衣裳的手顿了顿,猛地朝前扑去,把晨音压了个严严实实,恶声恶气的问,“你在嫌弃朕?”“起开!”晨音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护住肚子,单手推皇帝的臂膀,“你重死了,快放开我。”皇帝把头沉沉埋在晨音颈窝里,不动弹也不吭声。晨音甚至能察觉到他眼睫轻扫过自己的皮肤,像只累极了随意找地蜷缩的大狗。不太对啊。晨音正欲偏头看他,突然听见“哐当”一声,绡纱帐内霎时全暗了下来,应是外间挂幔帐的金钩掉了。晨音瞪着满目暗色,举在空中的右手一滞。隔了片刻,无声落在皇帝头上,轻轻顺着。皇帝身子明显一僵。旗人幼童的头脸不能乱摸,男子的头脸更是如此。因为——太阳,百汇,玉枕诸穴皆布于头面,为敌所袭,性命忧矣,男儿不可不防。皇帝长到二十多岁,记忆中从未有人如此对他。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层被褥,皇帝的反应,晨音自是察觉到了。可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动作,任由沉默流淌。良久,晨音听见皇帝喉咙滚了滚,用微不可闻的声调,问,“你可有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太极殿中坐的不是朕。”他语速极慢,甚至可以用艰涩二字形容。原来,他也不是打年轻时便是睥睨而视,天下尽握于手的模样。只是从前,她不曾知道罢了。晨音闭闭眼,缓声道,“不曾想过。但,若真的有那一天,不知亡国之君的妃嫔,可有机会返家。”“你!”皇帝倏地抬起头,方才他一时冲动,话甫一出口,便后悔了——觉得矫情又卑弱,有辱一国之君的风范。心里正恼火呢,谁知晨音的回答更是刺得他气血翻涌。他这还没怎么样呢,她算盘就打到以后去了!皇帝恶狠狠在晨音颈上啃了一口,冷笑道,“想返家,早些睡吧!”他这个国,绝不会亡的。“行,那我睡了。”晨音心平气和的应道。皇帝被她梗得,一张脸胀得通红,不高兴的推搡她,“朕和你说心里话,你就这态度?”“这样可行了?”晨音“嗔”了声,双臂绕过他肩后,把人拉近,摸黑也不知道在他脸上哪处狠狠亲了两口,“再说,你这算什么真心话,顶多是把脑袋累糊涂了,睡吧!”皇帝不服,辩驳道,“可朕……”“欸,你头好大,压得我脖子好重啊。”晨音逮着他辫子轻扯两下,打断他。尔后整个人往下缩,乖顺的窝进他怀里,不让他继续压自己,“别闹了,我真的好困。”口气不太高兴,但动作却是小心中透着罕见的温柔。皇帝没答好,也没说不好。两人靠在一起,以毫无防备的相拥姿势,稀里糊涂睡了过去。-亲王大婚第二日,按例要偕新妇入宫向太皇太后、太后、皇帝谢恩。这种日子,宫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新福晋,晨音不敢使什么手段,引述清相见,免得横生枝节。只能耐心的等皇帝前朝得空,带她出宫。谁知这一等,便是月余。晨音已顺利迁宫至翊坤宫,成了堂堂正正的一宫主位。入翊坤宫的第二日,丹朱便以思念旧主故地的名义,请恩调到翊坤宫伺候了。这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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