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下,白擎修长的手指轻拈棋子,动作优雅利落,在棋盘上落下。
秀芸是初学者,不太看得明白棋盘上深奥的厮杀,眼睛,却盯着白擎的手看。
真的很好看。
指甲修剪得得很干净,能隐约看见掌心厚厚的茧子,然而骨节分明,一根根的曲线和弧度特别流畅。
秀芸心里觉得不公平,他投胎的时候绝对是塞了红包的,不然怎么能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
“秀芸姑娘,劳烦了。”
秀芸猛然回神,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却看见白擎朝着她淡淡地笑着,眼睛瞄了瞄碟子里的白条。
“……”
爷爷输了?这才下了多久?
秀芸不敢相信地看着棋盘,好像,真的输了……
“秀芸姑娘若是不愿也无妨。不过是下棋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白擎语气闲闲,秀芸二话不说沾了水将白条贴上。
然后也不看白擎,转头忽闪着眼睛看着方爷爷,“爷爷,你帮我赢回来。”
方爷爷看着孙女儿讨喜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点点头,重新将棋子收回来。
白擎收棋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嗯,还是算了,就算自己故意输。她也不会对自己说同样的话的。
那还是赢吧……
之后的几盘,方爷爷更加专注认真,棋盘上厮杀得昏天黑地,然而秀芸的脸上又多了几根白条。
“将军不愧是行军布阵的高手,老朽佩服。”
方爷爷很久没试过全力以赴地下棋了,且他也能感觉得到白擎并没有放水。却每次只差那么一点。
方爷爷的棋瘾被勾了出了,兴致勃勃地邀白擎在下一盘。
秀芸欲哭无泪,他觉得白擎一定是故意的,自己也是脑抽,好好儿的提什么彩头?
扁着嘴,秀芸干脆让环儿拿了本医书过来,她也不看了,就让他们好好过过瘾,自己只负责往脸上贴条就行了。
暖暖的午后,安静的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草香气。
白擎和方爷爷端坐在棋盘前厮杀,一旁,秀芸安安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偶尔喝一口香茶,自得其乐。
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有种微醺的感觉……
……
“白将军好棋艺,老朽佩服,佩服啊。”
方爷爷长长叹出一口气,甘拜下风。
下了这么多盘,他竟然都没有赢过,不过下了这么长时间,方爷爷心满意足。
白擎微笑示意,眼睛却扫向一旁的秀芸,她正将脸上的白条拿下来,一脸的无奈。
“这个……,白将军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方爷爷这会儿才想起来,白擎可不是专门来跟他下棋的。
秀芸抬了抬眼,“白将军手臂扭伤了?哪一条?”
白擎的右手抚上左臂,“这条。”
刚刚下棋的时候。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左手的手臂。
方爷爷立刻惊得抽气,“对不住对不住,耽误了将军的治疗,老朽实在是……”
“难得棋逢对手,我也下得很愉快。”
白擎制止了方爷爷的请罪。看向秀芸,“不知道秀芸姑娘可能医治?有些疼。”
“白将军请。”
秀芸二话不说要将白擎请进屋中,就冲着白擎忍着疼陪爷爷下了一个下午的棋,秀芸的态度很好。
进了屋子,她要先检查一下白擎手臂扭伤的程度。
“将军请将衣袖掀开。”
秀芸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将针囊拿出来铺好,又用热水洗干净手,一转身,她脸都黑了。
“将军这是……”
让他掀衣袖,谁让他脱衣服了?!
白擎外衣脱掉了一半,表情无辜,“前一次姑娘给人治伤的时候。不是也让他将外衣脱掉?”
“那是伤在了腰背,将军只是手臂。”
“哦,我不麻烦的。”
“……”
秀芸无言以对,成吧,他身材这么好,想找机会显一显也是能够理解的。
秀芸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走过去,轻轻地检查起来。
手指动作轻柔地捏上去,隔着薄薄的中衣,白擎紧实强韧,充满了力量的感的肌肉,让秀芸暗暗吸气。什么鬼。
“将军不是扭伤了?怎么还能用力?”
“抱歉,习惯了。”
说着,白擎慢慢地放松,任由秀芸摸索着诊断他扭伤的程度。
刚刚秀芸的指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白擎下意识地紧绷起来,那细细软软的力道让他如临大敌。脖子后面的毛孔都站立起来。
白擎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臂,秀芸的手很漂亮,小小软软地,秀气白皙。
不轻不重地捏着,偶尔问一声疼不疼。
淡淡的馨香若隐若现,白擎另一只手紧紧地收缩起来,握成了一个拳头。
秀芸大致清楚了,去针囊里取针,然后轻轻拍了拍白擎的胳膊,“放轻松,不然针进不去。”
白擎苦笑,“我也很想放松。似乎疼得有些僵硬了。”
唔……,也是会有这种情况的。
秀芸想了想,又将针放回去,肌肉僵硬对针灸很不利,她在白擎的胳膊上找准了穴位,以指为针。慢慢地按压揉捏。
白擎的胳膊对秀芸来说,是个挑战,特别是肩膀那里,她两只手都没办法合拢。
秀芸加大力道,很快手指开始酸痛。
“万幸还没有到拉伤撕裂的程度,不过以后将军要稍稍注意一些。事先做足准备,不能太过勉强……”
秀芸想用说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等到白擎的肌肉慢慢放松,立刻进针。
“我这里有一些膏方,止痛化瘀,通经走络。明日才可用上,将军千万记住了。”
秀芸让环儿去库房里取药,又写了两张方子递过去。
白擎正在重新穿衣,他动了动肩膀,疼痛果然明显转好。
“秀芸姑娘的医术,让我佩服。”
“术业有专攻。将军的本事,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秀芸将东西收好,特别乖巧地站在一旁。
白擎如何不知他的意思?这个姑娘,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性情。
看了君炎一眼,从白擎脱衣服开始就在旁边假装不存在的君炎,立刻上前,从怀里掏出钱袋来……
……
白擎离开的时候,眼睛扫到秀芸腰间挂着的玉佩,嘴角微微上扬。
她仍旧装扮素雅,浑身上下除了头上的簪子,就是这块玉佩了。
白擎噙着笑意满意地离开,决定回去以后将她送的那只荷包也戴上……
隔日。秀芸去了袁府,受到了特别周到的招待。
袁府下人可能是被叮嘱过,一个个将她当成是贵宾一样,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方姑娘,夫人小姐有请。”
秀芸跟着下人往后院走,来到了一个极大的院子,应该是袁夫人的院子。
进了屋子,袁夫人坐在当中,袁月琴则陪在左右,其余伺候的人很少,毕竟有病这件事,也确实不好太多人知道。
“袁夫人。”
秀芸请安,姿态端庄地福了福身子。
袁夫人从她进来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秀芸。
这就是,那个让自己女儿去道歉才肯医治的医娘?
“你就是方秀芸?”
“小女子正是。”
秀芸不卑不亢,想着是不是又要经受一次质疑和鄙视,袁夫人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点了点头。就让她和袁月琴去了内屋。
秀芸乐得轻松,进去后,照常给袁月琴施针,之后又点起了艾炷。
“袁小姐要时候保持平和的心情,另外饮食尽量清淡,我这里有几道药膳的食方,你可让人做来试试。”
秀芸拿出几张准备好的食方放下,安静地等艾灸结束。
袁月琴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幔,“你凭什么,能保持住傲气?明明只是个医女。”
她口气里没有愤世嫉俗的恨意,只是淡淡的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而已。
秀芸抬头,语气平静,“我为什么,不能保持住傲气?”
“你的地位低微,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你,你能够保全自己?”
秀芸歪了歪脑袋。这个问题,其实在她刚来这里的那段时间里,她已经想过了。
大德王朝是一个阶级观念非常明显的时代,她一个平民百姓,地位低如蝼蚁,大一些的官员动动脚就能将她踩死。
所以秀芸那时候就在想。自己要不要学着卑躬屈膝,学着趋炎附势,学着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
可是,那就真的是方秀芸了,她曾经是秦蓓蓓的事情,会连她自己都给忘记……
“所以。我也再努力。”
秀芸淡淡地回答,“我会成为别人不能轻易对付的人,会让那些想要对付我的人,犹豫不决,忌惮生畏。”
袁月琴不说话了,她想起爹娘跟她说的话。他们说,这个方秀芸不是那么简单的,因此才会逼着她去道歉。
她那会儿不明白,不过一个医娘,有什么不简单的?
可是现在,袁月琴却相信,她是真的不简单。
所以,自己栽在她手里,其实也不亏吧……
……
诊疗结束,秀芸收拾好东西走出内屋,袁夫人依然在堂中端坐。
只不过她身边丫头的手里,多了一个托盘。
托盘上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银子啊,呵呵呵,她最喜欢的环节来了。